我的1968(五)

——插队生活拾零

作者:视野 责任编辑:郑楠 信息来源:民建安徽省委网站 点击量:3521 发布时间:2019-05-27 14:42:40


那时,新台孜生产队还没通电,夜幕降临,四周便漆黑一片。眼前的景象,怎么也和书本中报纸上和广播里广为宣传的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形象联系不起来。

插队的第一天晚上,我和寄宿搭伙的沈姓人家三奶奶的“老疙瘩”、年纪相仿的小滥子坐在低矮的软床子边沿,在用墨水瓶制做的小煤油灯下,凑着微弱的光,相互交流,聊着有趣的故事。

门外,隐隐约约,远远地传来几声断断续续地“镲镲”声。

滥子耳尖,坐不住了,便轻轻地拽拽我的衣袖,目光示意我和他一块出去。

我抬眼看看门外漆黑的天空,神情犹豫起来。

“小砍头鬼,心野着咧,你又想跑。”三奶奶骂道,扬手做打状,手就定在半空,倒不曾落下过:“滴水成冰,若是把人家城里毛孩冻坏咋办。”

“我娘,瞧你,咋就冻坏了。嘁,又不是泥捏的。”小砍头鬼护着头,嬉皮笑脸,对着灯光,朝我扮个怪相。

我本不想去,可听得三奶奶责备滥子,便不好意思,自觉主动地克服了小资产阶级的懦弱,站起来说:“没有事。”

三奶奶见我表了态,便无语。滥子拉起我的手,出了门。

低矮的屋檐下,参差地悬着一排一尺多长的冰溜子,有几个细圆锥形的尖尖被急着出门的我们不小心撞断,破碎成哗哗啦啦的一片。

“汪汪,汪汪汪!”门外,引来一群犬吠。

“小日了奶奶地!”小滥子一边紧紧地护住我,一边狠狠地跺脚,用当地方言厉声斥骂狗们,狗们见是熟人,便呜噜呜噜地摇头摆尾做乞怜状,狺狺然退下。

滥子在前引路,我在身后紧随,手牵手,我们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咯吱咯吱地踩着埋没小腿肚的雪窝,深一脚浅一脚,绕过了门前的小池塘和生产队里唯一的那眼水井,向生产队麦场的幽暗所在,一灯如豆的方向摸索而去。

牛棚,传出一阵金属磨擦的“镲镲”声,也飘来了一阵香喷喷的炒黄豆味,那是饲养员沈建青准备炒熟磨碎,撒伴在草料上的牛饲料。沈建青是三奶奶的大儿子,小滥子的大哥,我想,为此,小滥子才敢于大胆妄为。

口头食,不算偷。小砍头鬼带我摸进牛棚,背过饲养员的目光,往我的口袋里,装了几大把从炒料的大铁锅里正准备出锅的还在烫手的香香豆,然后悄悄地溜出牛棚。

炒熟的黄豆冷却后,一粒粒地扔在嘴里,嚼得咯嘣咯嘣,喷香喷香。

是夜,贪吃炒黄豆的严重后果就出现了,我和滥子于被窝里嘻嘻哈哈,笑岔了气,放炮打仗,两军对垒,横竖是休不了战,也无缘缔结和平条约,响屁不断,臭气熏天,难闻死了。

滥子时不时用脚尖挑开被窝的一端,散散硝烟,换换空气,固而,又引发了战争升级,嚏喷连连。

“小砍头鬼,半夜三更,笑的什么!”里屋间,三奶奶骂道。

小砍头鬼挨了骂,便有所收敛,蜷起身子,盖住脑袋,顾不得臭,在被窝里更是笑得抖动不止。

国家政策,发给插队的下放知青每人一个月10块钱生活补助费,并供应40斤粮食,供应半年,到夏季午收,接上新麦子为止。

没有菜吃,三奶奶便在一口大缸里放入半缸厚厚的苞菜叶子,青青的苞菜叶子,如同均匀地抹了一层白霜,三奶奶由盐钵子里抓出几把粗盐粒子撒于其上,再放一块石头压住,腌制苞菜叶子,恐怕由于盐份不足,菜叶不仅显得发酸,而且还有丝丝儿甜味。每顿饭前,三奶奶就捞出几片叶子,生生地切上一碗,这便是全家下饭佐餐的菜了。另一种让我口内生津的“菜”,则是三奶奶的独创,她用和好的绿豆面团,擀成薄薄的面皮,然后切成菱形,抓把盐丢在锅里,水翻着花儿滚了,再将菱形的绿豆面皮下进汤里,煮熟,有汤有水,多放些红红的辣子。这道“菜”,虽说没有一星点儿油花,然而,辣乎乎的盖浇饭,却别有风味,美味可口。

每次回城,母亲都会买上几斤肥肉,炼上一罐子猪油,返乡时让我带回。

不可思议,那时,饭量极大,每顿,我竟然能吃完两大碗堆尖的米饭。(待续)


                                                                                                             作者系民建蚌埠市委原办公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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