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馒头

作者:视野 责任编辑:郑楠 信息来源:民建安徽省委网站 点击量:4120 发布时间:2019-01-29 10:52:13

孩提时代,过年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数不清的馒头。

腊月二十八九,大杂院内家家户户的灶间,便热气腾腾起来,各家的主妇们纷纷系上围裙,开始蒸馒头。她们净手,从硕大的面盆里边起面、化硷、揉面,淡淡的酵酸味,笼罩在一片忙碌的灶间,孩子们往往喜欢聚集灶间,为忙碌的年间凭添几分年味。

观看祖母和母亲联手蒸馒头,是我的特权。

母亲将碗中化好的硷水淋在发好的面里,硷水会魔术般地在面团上留下一圈圈淡淡地黄。于是,母亲便挽起双袖,开始揉面,揉面不仅需要力气,而且需要技巧,不一会儿,硷水综和了发面团中酵母的酸,母亲停止揉面,捏起一小团,放在鼻下嗅嗅,满意了,才将面团放在那儿“醒”。

那边,祖母已在铁锅里添上大半锅水,放上熘笆子,铺上用水湿透的笼布,点燃了锅腔里的柴禾,温暖的火光映红了小小的灶间。

待到面团“醒”好,母亲便在面案上均匀地先撒上薄薄一层雪白的面粉,然后,将面盆中的面团分割开来,取出一块,放在面案上,使上浑身力气,起劲地揉啊揉,随后又搓成条状,用手抻成一个个小面团,随着母亲双手不停的搓揉,母亲手边就不停地蹙溜出一串圆圆的馒头。

“一个、二个、三个……”我好奇地伸出小手,一个一个地数。

“过年,不兴数的。”母亲轻声地嗔怪我。

我缩回伸出的手指,不再言语。

锅里的水发出快乐的声响,很快,水开了,热气从蒸笼里冒了出来,氤氲升腾,弥漫在灶间,母亲取下锅盖,令人眼花缭乱地将面案上的生馒头间隔地放入锅内。

蒸笼上方,蒸气开始如云般环绕,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母亲掀起锅盖,开始起第一锅馒头。

一股蒸气冲天而上,母亲弯下腰,向锅内吹了一口,伸手飞快地捺了一下馒头,馒头立即凹下去一个小坑,但很快恢复原状,馒头熟了。

起馒头时,母亲的脸上总是溢出灿烂的微笑,她先舀来半碗凉水,然后,把准备好的圆筛匾子放在锅沿上,伸手沾了此许凉水,将一个个热气腾腾的白胖娃娃般的馒头一个个丢进她们的“摇篮”。母亲一边吹着热气,将刚出锅的馒头递到祖母手里,塞进我的手里。

我忙不迭地咬上一口,向嘴外吹着刚出锅的热气,一股温暖涌上心头。啊,母亲蒸出的馒头真香、真喧啊。

待第二笼馒头上锅。母亲便拿来一根竹筷,在化好的红颜色的碗中轻蘸一下,然后,细心地点在一个个出锅馒头的眉心,顿时,一匾子馒头的面孔鲜亮地变了模样,妩媚无比,亲切可人,如同一个个闺中待嫁的姑娘,母亲笑盈盈地望着她们,端起圆匾,挨个到大杂院的邻里间,每家送上两个,让邻居们尝尝鲜。得到一片赞扬,母亲载誉而归。

其实,相隔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没等我把第一个馒头咽下肚,邻居婶婶大娘们新蒸出的式样大同小异的馒头也都一个个地出了锅,打扮成水淋淋的模样送进我们家,邻里间的这种亲善友好的气氛,令我至今难忘。

腊月间,过年蒸馒头这天的中午饭,一般是无需再另做的。

整整一个上午,母亲都在蒸馒头,当然,除了馒头,母亲还蒸了红枣馒头和各式馅子的包子,粉丝素菜包子、猪肉包子、糖包子、豆沙包子。就形态而言,圆形的,三角形的,四边形的,长角形的,每种馅的包子一个式样,绝对是弄不岔的。

直到凉透了的馒头、包子分门另类,全被装进大个的镆篓子,蒸馒头才算告一段落。困难年代,母亲还蒸过红芋面、秫秫面粗细粮搭配的花卷子,花卷子总是父母抢着吃,孩子们都是白白的馒头。

每年,母亲都要蒸出一大篓馒头、包子,会吃上很长一段时间,放久了,难免会长毛变质发霉,生出一个个霉点子,在我的记忆中,通常,过年剩余的发霉馒头,母亲是舍不得扔的,最后一个发霉的馒头,总是母亲的食物,每年如此。年年,我们都觉得母亲蒸得太多,频频埋怨,可母亲却乐此不疲,并唠叨说,在她的老家宿县夹沟,通常,过年的馒头要吃过正月,那才是好年景啊。唉。

而现在,我再也吃不上母亲亲手蒸出的馒头了,甚至于一口馒头,那怕是一口带有霉味的馒头,那也是无法实现的奢望。

我总是觉得,失去了母亲的年,总归是不够完整和不够完美的年呐。

                                                                                                                      作者系民建蚌埠市委原办公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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