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石语

作者:李冬梅 责任编辑:王建 信息来源:民建安徽省委网站 点击量:7579 发布时间:2017-03-09 13:17:38



若要叩问一座村庄的年龄,不如去拜访村中老树。树的年轮,刻写着历史的印记;倘使要探究一座山的古远,不妨与山中隐石交谈。沐风栉雨,山石最有资格诠释沧桑巨变!

从司集镇天禹岭下的小衖,取道涂山大洼,我们追寻着伍子胥当年逃亡的路线,去采集与涂山有关的讯息。涂山文化研究会会长程仲平先生今天客串首席导游,为我们一路解说,探寻涂山娇渊源!

走进大洼,群山环抱,圈起一座天然的大水库。无需筑坝,山是大自然赐予的堤埂。山高水长,山与山的距离就是水的容量。河道两边土黄色的石块,参差壁立,水迹如锈,刻录下历年的水位。虽是冬季,水位枯竭,不见夏水襄陵的浩淼水势。不过,沿途经过的大衖水库,弥补了这一缺憾:碧水蜿蜒,水从山转;泱泱静水,深沉如山中翠璧。想不到崇山之间,竟隐着这一脉好水。青山依依,车行水畔,宛如游走在一副立体的风情画轴中。

早春二月,浅草在乱石的缝隙中,懵懂。二月的涂山兰,娇羞地在草芥间,绽露娇粉。沿着山洼,深一脚,浅一脚,一路逆风而行。追随着伍子胥的传说故事,仿佛穿梭于时光隧道,置身久远的春秋古国。

藤蔓蒙络,遮不住碎片白石。渐渐的,我看明白了,山石铺排淤塞的地方,就是山间水道。山洪流淌,撕扯掉草坡,冲走林木,但石头匍匐在地上,以最低微的姿态,躲过了一劫又一劫……水道将山体撕开无数道伤痕,有点已经逐渐愈合,草木复苏。有点还是白骨累累——白石累聚在伤口处,犹如洒在裂痕上的盐粒。

伍子胥一路仓皇逃遁,耳畔声音嘈杂,是风声,还是追赶声?如羊、象齐鸣。我想,恐怕是他身处绝境,所以草木皆兵,才会如此“洋相百出”?灌木丛中,经程老师的指点,我们终于发现两块两米左右的兽状巨石,蹲伏依傍,一只像羊,一头似象!

接近山顶处的山坡上,丛石蜿蜒,石头上水一样丝滑的纹理,如同铺着锦缎的石床。相传,伍子胥饥渴劳顿,躺在启母床上就昏昏睡去。恰在此时,追兵雷动,惊起周围群兽,群兽林立,恰好掩藏住睡梦中的伍子胥,使他免于劫难。斯人已去,山坡上的顽石,犹如一群群躲藏在蒿草丛中的小兽,向天而吼。

方晗老师说,山上的草木都想开口说话了。何止草木,石头也想尽吐真言——倾诉它的来世今生!我在风中侧耳倾听,凝听它们呼告的天语——风不止,群兽顽逆,个个瞠目掩唇,作“欲辨已忘言”的娇憨状!群响顿弭,唯有上古的风,肆无忌惮地吹拂着……

山行五六里,登上天禹岭。仙人的足迹,烙印在巨石上。脚踩仙迹,振臂一挥,对面的马鞍山似乎瞬间切近,仿佛奔马侧立,随时恭候策马扬鞭……仙踪就此消失在天禹岭。

天禹岭西侧,我意外地发现几丛开花的石头,巨石掩映在草丛中,上面点缀大小不一的石花。我想,这么沉重的花瓣,盛开需要的时间,当是以万计数——一万年孕蕾,一万年蓄朵,一万年绽开……

回望天禹岭,山间片状的石块格外醒目。宛如凋落的花瓣,随着山风,飘洒成漫山遍野的上古遗迹。不知道上古时代的涂山,是何等俊俏挺拔。现在已经无法目测它当年的真实高度。时光的河道中,草木会凋腐糜烂,泥沙也会被犀利的山风或者奔涌的山洪,冲刷进山脚下的河道。但山石不会苟且,它们在流逝的时光里沉淀,上古时代的久远,估计只有这些长眠在草芥、泥土之间的石头能为之作证了。

石头阵原本是一座最富山野特色的村落,墙壁用片状石头垒砌而成。但因太过偏僻,村中人相继舍弃石头房子,搬到交通便利的地方。如今,村里只剩下三个人,一对夫妇,还有一个单身汉,他们沿袭传统的养殖方式,养猪、放羊,农耕,生息。

墙壁是石头垒砌的,沟渠是石头垒砌的,但凡与生民有关的,都是石头构架起的框架。每个地方建造房屋的方式和材料,都隐射了当地的自然资源。涂山片状山石,随处皆是,就为当地的石屋提供了充足的质材。

这些石块太神奇了,大小不同,厚薄各异的石片,交织错落,累加成一堵坚实的墙。除门窗处辅以水泥石灰,其余墙体石块之间似乎并无填充之物,却能坚挺,固执一方。外墙壁石块分明,却出奇地平,宛如刀切。墙里以石灰粉刷,这样的房屋,估计是有年头了。我的贸然闯入,并未给房中老人多少惊奇,他仿佛已经习惯了我这样的莽撞过客,询问老人,房屋至少三四十年了。轻轻抚摸,我的眼中,石墙并不粗糙,也非只是石壁,而是一道精湛的工艺。不敢想象,每一块石头,在工匠的手中,经过怎样周详的把玩和端详,最终,才安放在最恰当合适的地方。

石头阵那对夫妇,也颇具传奇色彩。他们本是表兄妹,男人的父母死后,成了孤儿,他独自一人,花费十年光阴,从山里搬来石头,垒砌房屋。新厦落成后,女子舍弃了嫁入城镇的机会,嫁给了家徒四壁的他。原因很简单,“我不嫁给他,他就要成光棍了,他这一脉就绝后了,”《吕氏春秋》曰:“禹年三十未娶,行涂山,恐时暮失制,乃娶涂山女。”看似八杆子沾不到边的两桩婚事,却有着异曲同工之效。无需山盟海誓,生养繁衍的重任,比爱情的甜言蜜语,更加厚重质朴。料想石头村那对夫妇的子孙,也不愿意留守在这座石头部落里了。或许,他们就是石头部落最后的酋长。

一路山行,只顾着赶路,唯恐落后,为追兵赶上。一不小心撞上一枝横柯,生理性地避让——低头的刹那,意外地发现脚下一块造型奇特的山石。石有缘,是它牵住了我。山上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兀自特立,有的是乳白色的,有的青灰色,石头上嵌着紫色的花纹,形如祥云。一路寻找,下山时,我的收获比别人多了一大袋造型奇特的涂山石。谢绝文友们的帮助,我一路捧到山下,心爱之物,一点不觉得累赘!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把带回的奇石,敷以蒲草,做成盆景,浓缩成微型的小涂山。每天给盆景浇水,仿佛又神游一回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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