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没钱 回家过年

作者:庄宁 责任编辑:郑楠 信息来源:民建安徽省委网站 点击量:1344 发布时间:2021-02-23 10:55:46

又快过年了,年关前的几天,时间也放慢了脚步,舒缓而深情,让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得以闲暇回首来时的路。已经过了立春,冬的严寒到了尽头,白昼变长,大地回暖,呼啸而来的风中带着雨水温润的气息,每个新春的到来都令人满怀期待,像一个激情澎湃的年轻人,“怦怦怦”地敲打着门窗,唤醒还在蛰伏沉寂的万物。年年岁岁春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年少时,总觉得时间缓慢,明日远在天边遥遥无期,然而不知何时开始,急景年华,倏忽而过,一回首已是几十年,才知似水流年,人生短暂。

记忆中依稀可见关于新年的最初回忆,是邻家大伯雕的一盏冰灯,里面燃着红色的蜡烛,我小心翼翼的拎着,走在东北林场院落里。记忆中的家乡,漠河边附近北纬53°的北疆林场,下午三四点钟天就黑透了,冰灯不能放在屋里,东北的屋里,到处都是火墙、火炕,热的难受,窗户上还蒙着厚实的塑料布,好像不如此就无法抵抗严冬,我趴在窗户上往外看,院落柴火垛上那晶莹剔透的冰灯把林场的黑夜点缀得像童话般美丽。快过年了,小孩子只要欢喜高兴就行了,忙碌是大人们的事,母亲从外面铲来好多雪,将家里的地板清扫的干干净净。院落的柴房里养着一头猪,也许刚满周岁吧,年关前的几天,父亲找人把猪宰了,猪肉分割成好多块,送给同为林场下放知青的邻里们,猪血灌成血肠,一骨碌一骨碌的挂在院子里。晚上,父亲在柴火灶前用铁叉子烤着猪头,那只可怜的曾因耐不住北方的极寒从柴房里逃出,用力拱开我家房门被父亲用毡子包住放在炕上取暖的小猪终于入火为安了,我曾怀疑父亲一直是把猪当成宠物养的,一年一头,但在那物资相对贫乏的岁月,家里的猪啊鹅啊在年关都在劫难逃。何况年前祭祀、宰杀牲口本来就是千百年来古老的习俗。那时我还小,对压岁钱没什么概念,最让我垂涎的是母亲在大年初一做的冰棒,将奶粉和糖融化在水里,倒入冰棒模具中,放在门外的柴垛上,用不了多久,一根根牛奶冰棒就新鲜出炉了,在没有冰箱及制冷设备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冰凉可口的冰棒是冬日里大自然的馈赠,然而,心急吃不得冻冰棒,否则舌头不小心沾到零下四五十度的冰棒上,大过年的会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都觉得东北很冷,然而真正让我感到冬日严寒的,却是七岁那年随父母搬迁到蚌埠后。冬天的屋里除了一个气息奄奄的煤炉外没有任何取暖设施,母亲常说屋里冷的像冰窖,楼板里都能钻进风来。刚来蚌埠的几年,每到冬天我的手上耳朵上都长满了冻疮。随着年岁的增长,记忆不再混沌,冬日里年的记忆渐渐清晰。腊月里母亲开始灌香肠、做捆蹄,家里有个绞肉机,将猪肉搅碎了灌入洗净的鸡肠皮内,在晾晒的过程中还要用牙签把香肠里明显的气泡戳破。捆蹄是年夜饭里的大餐,加工起来却颇为麻烦,首先挑选上好的猪后臀肉用酱油各种香料腌制一段时间,然后卷在一起用铁丝用力捆成蹄状,再风干晾晒些时日,每年性子急躁的母亲在灌香肠、做捆蹄时都要和父亲吵架,以至于我虽耳濡目染熟识了加工过程,到现在还望而止步。说也奇怪,现在母亲很少和父亲吵架了,腌制的年货却再也没有记忆中儿时的美味了,也许争吵本来就是寻常夫妻过日子的方式,少了那些火辣辣的争吵也少了特有的烟火味。

我家楼下的邻居是肉联厂的员工,每逢年关,母亲便托邻居买来好多肉联厂的小包装,里面有猪肉,猪肚、猪肠等,母亲用盐洗、用面揉搓,将猪下水淘洗得里外一新,各类食材准备停妥后,大年三十前的一天,便开始卤鸡、卤肉、煮香肠、捆蹄等,一种很美妙的香味便长长久久的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食指大动,我和姐姐常常到橱柜去偷嘴吃,好像只有趁大人不注意偷来的美食最有滋味,而大人们总是假意地训斥着。母亲还会用大米糖拌上芝麻、花生碎等做成芝麻糖、花生糖等,自家留些,再送给邻里些,而邻居阿姨会回赠些自制的麻叶子、糖糕等新年点心。在那敞开门过日子的年代,邻里之间的关系特别好,真正是远亲不如近邻呢!随着物资越来越丰富,年饱成了常见的现象,过年的美味已不大能吸引小孩子们了,于是穿新衣、压岁钱、放鞭炮便成了孩子们的最爱。父亲买来的花炮,不足以慰藉心灵,于是小伙伴们三五成群,用压岁钱买来各种鞭炮、花炮,刹那的芳华、稍纵即逝点亮夜空,我特别喜欢闻烟花散后的硝烟味,那是新年特有的气息。

不知从何时起,看春晚、守岁已成为国民迎接新年的方式,春晚和年夜饭一样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精神大餐。早早吃完年夜饭,全家人兴致勃勃聚在电视机前,茶几上堆满了瓜子点心,一边看歌舞、小品、相声一边热烈地交谈着,在气氛最热烈酣畅时新年的钟声敲响,震耳欲聋的炮竹声满世界的响起,亲朋好友们互道祝福......少年时每到新年钟声敲响之际,我都会独自跑回卧室,对着窗外漫天的烟花,年少的心对未来有着无尽期许和迷茫,时间忽然不再是空泛无聊一成不变的存在,新年钟声敲响的一刻如此与众不同让人热泪盈眶。

结婚生子后,整天忙碌在柴米油盐中,少年时的多愁善感也消失殆尽,年三十晚到婆家聚会,年初二回娘家,过年已被格式固化,早些年婆婆还健朗时会亲手操持一桌年夜饭,再然后便是到饭店里吃年夜饭,还不到七点半服务员会一脸冷漠地暗示顾客该散场了,因为他们也要回家过年。从初一到十五,除了阖家团聚,中间还穿插着各类聚会,过年期间饭店里的宴请常常是套菜合菜,吃不出特色,年味也越来越公式化,再没有儿时飘荡在空中令人怦然心动的味道了。

城市里禁炮后,烟花散后的硝烟也不复存在,过年喜庆热闹的气息更是少了很多。拜年的祝福从原来的拎着糕点上门拜年,到后来的电话拜年再到微信拜年、微信群里拜年,忽然很怀念从前车马慢书信可以传很远的年代,人与人之间往来从来不是这般浮光掠影、浅尝即止。

随着时代的变迁,各类物资已极度丰富,如果可以,每一天都像在过年,再没有什么美食过年才能吃到,也没有一定等到过年才可奢侈一下去实现的心愿。不知从何时开始,对家里的杂物进行断舍离已成我迎接新年的方式,那些堆积在家中各处,暂时不需要,也许以后也用不着的物件,只有在迎新清扫中才会格外潇洒的摒弃,如果把生活当做一次远行,不需要装进行囊的就一定是可以丢弃的了。舍弃,不仅是一种决心,一种义无反顾的人生态度,也是对自己心灵的清空,看着断舍离后敞亮明净的居室,再贴上喜庆的春联,年的意味真的浓了,心也跟着喜悦起来。

如今,过年更多是一种放松休息方式,或是给家人更多的陪伴,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过年时带着父母家人一起外出旅游,看他乡的风景。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或回故乡,或远行。从以前的在车站售票厅连夜排队买票到而今手机上抢票,春运时节仍是一票难求,高速堵车也是年节时常见风景。然而今年春节,由于疫情原因,高速上倒是很空旷。初一的晚上,我带着父母一起住在太平湖旁的宾馆里。刚洗漱完毕就听到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匆忙穿上浴衣,顾不到寒冷我跑到阳台上,不远处的湖边,一簇簇久违的烟花把太平湖的夜色照耀得格外璀璨夺目,看着夜空里明明灭灭的烟花,几十年的年景忽忽闪过,我竟又像少年时那样眼含热泪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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